医苑文化 / CULTURE
记忆的橡皮擦 •朱向阳•
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，一个忙碌的门诊，我一如往常按序接诊着病人。
到了十点多，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进到诊室，“主任，请帮我加个号!”我抬头看“哦，你来了，好的”。
接近中午，所有的门诊病人都已经诊治结束，嘈杂的诊区也渐渐变得安静许多，我看看门外，只剩下那对老夫妻互相靠着坐在那里，安静地像一幅油画。
“老太太，把老爷子扶进来吧”，我轻声喊道。
两人慢慢搀扶着进来，缓缓落座，老太太一边帮着老伴儿脱着外套，一边说“叫呀，叫声朱主任好”，老头转过头视线慢慢和我对接，呆板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，像孩童般牙牙学语道“朱主任好”。
这是一幕真实的场景，每个月都会上演一次，老爷子大约在六年前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病，俗称老年性痴呆症，我是他的主治医生。记得他刚住院的时候，家人发现老爷爷记忆力越来越差，有一天外出后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，家人终于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劲，决定带他到医院看看，医生的诊断起初让老太太不能接受，她哭着对我说：“医生，请尽力救救他，才70出头，怎么就变得像个小孩子了呢?孩子工作都忙，又不在身边，让我以后怎么办呢?”当时我只记得对她说了一句“放心，我会尽力的”。
渐渐地，老太太接受了老伴儿是个病人的事实，我们也慢慢熟识起来，我答应她每次晚点来门诊好有时间听她聊聊。
老太太是个话匣子，“我老伴儿以前是个工程师呢，很聪明的，没有他看不懂的图纸，没有他不会修的机器呢!”每次说这个话的时候，她总是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老伴儿，不由得让人心生感动。
“是呀，老爷子很聪明的，只是他现在生病了，记性变差了，有时候我们说人的记忆就像一幅画，但是无形中有块橡皮擦不停地擦呀擦呀，这幅画中的记忆就越来越少了，那我们怎么办呢?不要灰心，好好地吃药，定期来检查，你有空的时候多带他出去转转，多做些益智游戏”。
“主任，最近老头表现不好，不爱说话，晚上不好好睡觉”。
“主任，这个月老头可好了，还主动和我说说话，不怎么发脾气了，看图识字认识了好几个呢”。
于是，每月一次的门诊就成了我们的交流会，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，老爷爷安安静静的听着，我看着他们，想着这六年的相伴相随，见证着他们的相濡以沫，从焦躁彷徨到坦然面对，他们应该已经悟透人生了吧。
陶渊明说过“纵浪大化中，不喜亦不惧”，世人若都能做到心淡恬静、安之若素就好了!
(作者为我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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